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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社會裡?還能期待怎麼樣的社會?

新聞充斥著我們的生活,然而在臺灣,眾人卻經常是邊看新聞,邊恣意謾罵,或罵新聞中報導的某個特定的「壞人」,或罵現今記者素質低落。臺灣的新聞媒體問題眾所皆知,但大眾多是在氾濫的、片段的新聞中走馬看花,隨機選擇觀看某則吸引眼球的新聞,匆匆看完後發表自己的心情或高論,記者亦就盡力做出那則能快速吸引人的新聞,如此產出與觀看的過程,缺少反思與深入討論的空間與時間,觀眾看完便遺忘,而如此反覆、瑣碎的活動卻填塞了眾人的生活,在臺灣社會每日搬演。大眾謾罵,卻又極易隨新聞鼓動,因此常見新聞每日針對某一個議題轟炸,而經三、五天熱潮過後,善忘的人們便遺忘對這個議題的討論,繼續被新聞引領向下一個話題。

狄波頓洞察了問題所在。這本書便是其觀察了今日新聞的種種怪象,因而試著對各類新聞真正的目的與效果,進行深入淺出的反思。「以下乃是一項習作,試圖把這種隨處可見,而且眾所熟悉的習慣呈現為一種充滿古怪與危險色彩的活動。」(P.8)狄波頓在前言開宗明義地寫道。延續他一貫幽默的筆法,他用哲學家的目光解析六大類新聞,並在各類新聞下分出他觀察出的類型或特色,在他的呈現下,新聞似乎真的成為一種怪異的存在,令人不禁反思究竟應如何看待新聞,這便是他的成功之處。

例如在「政治」一類的新聞下,他首先列出了「乏味與困惑」此一類項,舉BBC的標題為實例,並以模擬的口吻作說明。他顯然相當了解大眾的心理,明白一般人會對哪一些標題興味索然、而對哪種報導感到好奇。我們或許不禁會對自己僅對「雪梨男子被控食人與亂倫罪名」這個標題有興趣感到慚愧,更因被狄波頓預測得準確而感羞赧。但他告訴我們,這是自然且普遍的反應,由於其他的標題乍看之下,都顯得太過嚴肅而乏味。而這一切,他歸結出,是因為我們站得太近了。他以畫作作比擬,強調作品需站在一定距離外才得以欣賞它的美,正如我們在被擷取出的片段新聞中看不出事件的全貌,因此新聞應扮演指標,引領大眾知道某則嚴肅的新聞到底對我們個人有何意義。

這是狄波頓筆下流露的人文關懷,他能貼近大眾的心理,從而歸結新聞應嘗試做到的理想,他不僅是一味評判,更能針對每種新聞提出自己理想中的樣貌。而他所強調的距離,的確是面對今日大量片面的資訊下,媒體和大眾皆應具備的態度,亦是他身為一名哲學家所擁有的目光。當看見一則新聞,我們能否不再將其視作特定的個案,而是歸入某個普遍的議題?就如近年來的臺灣,令人遺憾的隨機殺人案層出不窮,我們能否不將某個殺人犯看作特定的異類,而是看見背後社會結構上的問題?如狄波頓在「災難」類的新聞中所言:「一部悲劇要真正發揮其感化與教育的功能,就必須讓觀眾看著劇中主角犯下的可怕錯誤與罪行,而只能別無選擇地得出這個令人驚恐的結論:『我也大有可能作出同樣的事情。』」(P.212)新聞應試著呈現事件的全貌,促使人們能以寬容與悲憫的心境看待悲劇,免於受事件的表象迷惑,但今日媒體卻往往著重呈現犯人冷血的一面,強化大眾的憤慨情緒與對立。

狄波頓以兼具批判性與關懷的角度書寫,他觀看新聞的視角,是一個藏在紛亂背後洞察事件本質的哲學家,他曾於2014年與一群「哲學家」創建The Philosophers’ Mail,便是試圖對《每日郵報》的各類瑣碎的新聞,以哲學家的視野作遠距離式的改寫與解析。然而,他的做法亦招致「菁英主義」的批評,他們自詡為哲學家,將新聞抬高至菁英的高度。雖然褒貶不一,但不可否認地是,這是個有趣而富含意義的實驗,連結到上述所言的距離,狄波頓強調大眾看待新聞應有一定距離,而這樣的距離是否亦成為菁英與大眾之間的距離呢?新聞的解讀,難道只是一群哲學家的專屬?當然,我想狄波頓的意思是,眾人皆能以哲學的眼光去反思一則新聞的意義,畢竟人人皆可以是名哲學家。

我們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社會裡?還能期待怎麼樣的社會?我期待一個有深度討論的空間,並具備尊重與寬容的社會;而這樣討論的場域和議題的引領,需要新聞媒體的創造,尊重與寬容的態度,亦必須先從一則不再流於表象的深入報導伊始。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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