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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「道。我們有些人向鴉片尋道,有些人向上帝尋道,有些人則向威士忌尋道,有些人在愛裡尋道。道全是同樣的道,條條通往虛無。」一席話點出世人的迷茫與庸碌。而我們所追尋的果真是道嗎?大概自己也不清楚。

  《面紗》(The Painted Veil)乍看之下是個愛情故事,實際上更像是在探索人性,探問一個人生的解答。相較於名作《人性枷鎖》與《月亮與六便士》等,毛姆(William Maugham)的《面紗》不那麼有名氣,但讀了卻令人驚喜。

  《面紗》故事線十分簡單。主角吉娣(Kitty)因為要擺脫母親的催婚,嫁給了無趣的細菌學家沃特(Walter Fane)。吉娣絲毫不愛沃特與婚後百無聊賴的生活,不久便和風趣迷人的查理(Charles Townsend)出軌。沃特發現後,以離婚要脅,執意帶吉娣遠赴中國的霍亂疫區治災,吉娣也索性賭上性命地同意。在遙遠的東方,失去愛情的兩人卻進一步認識了彼此。向來虛榮驕縱的吉娣,像是撞進一個陌生的世界,見到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人們、疾疫肆虐的死城,她對寡言的丈夫與生命有了進一步體認。

  吉娣此前嬌生慣養,以為對查理的愛情就是全世界。她起初對於疫區和陌生的東方面孔充滿抗拒,但卻在見到深沉的苦難後,開始去思索生命的意義。

她曾對不解風情的沃特充滿輕蔑,但從當地人的描述,卻得知他為整治疫區鞠躬盡瘁、為人體貼溫柔,被當地人奉為英雄。她驚訝於沃特還有高貴的另一面,於是對丈夫轉而產生尊敬之情。為了讓自己感到有用處,她選擇投入當地修女院的工作,去親近年幼的孤兒們,在其中尋找自身價值。

  吉娣仍無法愛上沃特,但試著想靠近已對她冷漠不已的丈夫,而沃特卻像是自苦般,未曾再對吉娣顯露關愛。全書始終以吉娣的視角書寫,對於沉默寡言的沃特,小說並未著墨於他的心理描寫,因此對於沃特,讀者和吉娣一樣,僅能從他的話及旁人的描述去揣測他的內心。

  「我早知道妳傻裡傻氣、輕浮、腦袋空空,但我愛妳。我早知道妳的志向和理想俗不可耐。但我愛妳。我早知道妳是二流貨,但我愛妳。」沃特揭發吉娣外遇的事實時,這麼說道。沃特在婚前已看清吉娣的為人,也深知她不愛自己,但他仍願意盡力讓吉娣快樂。在吉娣背叛他後,心碎的他卻以行動表達他的報復。他最初是希望吉娣在疫區賠上性命的。「你為什麼憎惡你自己?」「因為我愛過妳。」這或許解釋了沃特為何難以面對吉娣,因為他深知吉娣的一切缺陷,卻仍然愛上這樣的她。

  不久後,沃特感染霍亂而病重。斷氣前,吉娣哭著懇求沃特原諒她,也放過他自己。而沃特卻只滑下兩行清淚,說:「斷魂者卻是犬。」(The dog it was that died.)隨即離開人世。

  這句話出自詩人Oliver Goldsmith的詩〈狂犬輓歌〉(An Elegy on the Death of a Mad Dog),大意是一位善人領養一隻狗,有天狗發瘋而咬了好人,大家以為善人必死無疑,但最終死的卻是狗。沃特最終發現自己是那隻狗,成就了吉娣的美名,自己卻蒙蔽於愛恨的矛盾中死去。

  沃特聰明、可靠、善良,願意盡全力整治疫災。但在旁人眼裡如聖人的他,卻難以放下心中的執念,封閉了內心。他最初希望吉娣因霍亂而死,吉娣反而因找到救贖而如魚得水,而沃特則因瘋狂投入治災中,失去性命。書中更暗示沃特是刻意以自己的性命做實驗而亡命。在死前見到妻子的懺悔,他大概領悟了自己不須那麼偏執,卻已太遲。他發出心有不甘的喟嘆。大抵有愛就有了牽絆,其後生出種種執迷與憾恨,沃特終究愛著吉娣,也恨著愛她的自己。吉娣反因未能愛上沃特,而專注於自身的成長。

  「人間的苦痛何其多,人在世上逗留的光陰何其短,何苦如此自我折騰呢?」吉娣理解了沃特其實是自我折磨。那些執著在死亡之前多麼渺小,天天遊走於病人之間的沃特卻了悟得太晚。若在死亡面前都難以放下,是否代表這份執著超越生死、重於自己的生命?

  「我想追尋一份我不太知道是什麼的東西。」吉娣若有所悟的離開中國,卻在再次遇上查理後,仍失去自制的再次與之發生關係。她為自己感到羞恥,而決心追尋心寧之路。生命的消亡是否為她帶來了心靈的成長?在她重回查理懷抱時,會令人訝異吉娣經歷磨難仍重蹈覆轍,但這讓小說顯得更為貼近真實。

  踏過這趟旅程,吉娣或許恍悟了什麼,或許什麼也沒學到。但她開始追尋了,可能真正覓得心靈平靜,可能付出所有仍一無所獲,這才是現實。浮沉於世的人終其一生為愛恨所苦,生命或重於泰山,或輕於鴻毛,救人無數的沃特心碎而死,背叛婚姻的吉娣尋求救贖而生,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下,個人生命的價值如何判定呢?

  

兼談改編電影《愛在遙遠的附近》(2006)──恨不知所終,一笑而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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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06年的電影《愛在遙遠的附近》,則將《面紗》改編為淒美的愛情故事,還補了時代背景,插入對當代政治的反思,另一面也隱去了小說對人生價值、個人追尋的探討。小說中那縹緲如煙的東方異鄉,體現在電影唯美的畫面中。在生死掙扎間,兩人的愛情顯得遺世獨立。

  很喜歡電影的選角,沃特由愛德華諾頓(Edward Norton)飾演,此前其實一直對他演的角色欣賞不來,此次卻覺得他將沃特的壓抑、柔情、冷漠的複雜面貌充分展現;娜歐蜜華茲(Naomi Watts)飾演吉娣,美麗動人又堅毅。

  最大的改變是,電影中的吉娣最後因見識到沃特高貴的那一面而愛上他,沃特也敞開心房接受吉娣,只是結局仍是面臨死別。吉娣離開後也未曾再投入查理懷抱,而是對其充滿鄙夷,獨力撫養兒子長大。電影成了迎合大眾的故事,畢竟書中的吉娣掙扎許久仍無法愛上沃特,但電影還不至於俗濫。

  毛姆的小說側重於人生意義的叩問與人性的探討,對於中國的描寫透露著一種較片面的東方想像,中國像是神秘的遙遠異境,提供主角們一個放逐之地;電影則將背景設置得更完整,描述了1920年代中國人對洋人的厭惡,更找來黃秋生扮演配角余上校,加入小說沒有的中國人視角。小說更為殘忍地寫盡人間涼薄,以吉娣的視角體悟世事尖刻,對話機鋒橫生;電影則彌補書中兩人未能愛上對方的遺憾,帶有更多溫情。

 

 

 

  

 
 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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